行云流水一孤僧 重读曼殊上人(图文)
收藏

行云流水一孤僧 重读曼殊上人(图文)

发布者: lff 来自: 2011-09-08

        

行云流水一孤僧 重读曼殊上人

曼殊

偷尝天女唇中露

几度临风试泪痕

日日思卿令人老

孤窗无那正黄昏

 

  近代和尚作家、诗人、翻译家、苏曼殊。原名戬,字子谷,后改名玄瑛,曼殊是他的法号。广东香山(今广东中山)人。幼年孤苦伶仃,1903年后留学日本,加入了革命团体青年会和拒俄义勇队,回国后任上海《国民日报》的翻译,不久即于惠州出家为僧。1907年赴日组织亚洲和亲会,公然反抗帝国主义,后与鲁迅等人合办杂志《新生》,但未成功,此后远赴爪哇。辛亥革命后归国,对现实悲观失望。

  曼殊法师一生能诗擅画,通晓日文、英文、梵文,可谓多才多艺,在诗歌、小说等多种领域皆取得了成就。他的诗作现存约百首,多数为七绝,内容多是感怀之作,这种倾向在辛亥革命后诗作中体现得尤为明显。在艺术上他受李商隐的影响,诗风幽怨凄婉,弥漫着自伤身世的无奈与感叹,《东居杂诗》、《何处》等皆是这类诗的代表。然而在苏曼殊诗歌创作的早期仍有一部分作品风格与后期迥异的作品,如《以诗并画留别汤国顿》二首所体现的爱国热情表现方式苍劲悲壮,与一般诗歌有区别。另外苏曼殊还创作了一部分风景诗,这些诗基调轻松,色彩鲜明,极富形象化,宛如一幅画卷,清新之气扑面而来,具有较高的艺术性,代表作有《过薄田》、《淀江道中口占》等。

  曼殊是南社的重要成员,他的诗风“清艳明秀”,别具一格,在当时影响甚大。特别是青年男女崇拜有之,人称“小李白”!除诗歌外,曼殊还翻译过《拜伦诗选》和法国著名作家雨果的名著《悲惨世界》,在当时译坛上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此外,曼殊自己也从事小说的创作,从1912起他陆续创作而成的小说有《断鸿零雁记》、《绛纱记》、《焚剑记》、《碎簪记》、《非梦记》6种,另有《天涯红泪记》仅写成两章,未完。这些作品都以爱情为题材,展示了男女主人公的追求与社会阻挠间的矛盾冲突,作品多以悲剧结尾,有浓重的感伤色彩。曼殊注重对主人公心理的矛盾揭示,实际是其内心痛苦挣扎的真实写照。行文清新流畅,文辞婉丽,情节曲折动人,对后来流行的“鸳鸯蝴蝶派小说”产生了较大影响。

  在旧中国漫漫长夜里,一个超凡脱俗的诗人和尚光耀中国文坛。他是中国知识分子早期革命组织南社的中心人物,是我国马列主义先行者陈独秀的挚友。他时而僧装,时而西装,常和友人出入酒肆花楼,但他又是一心想持守比丘戒的比丘。 

  曼殊自谓“遭世有难言之隐”,这是因为直至在他离开人世时,他还不知他的生身母亲是谁?这就是曼殊一生的悲凉的底蕴。饱受宗教一些人士的歧视(因为他多情而浪漫,且常去酒肆花楼,和年轻女子为伴),缺少亲情的少年曼殊少小出家,及其“一钵千家饭,孤僧万里游”的流浪生涯,对于人间温暖,正如久旱逢甘霖。他所处的时代既是风雨如磐的年代,从小就已爱憎分明的曼殊,自然如鱼得水,早早熔入革命洪炉,并是革命如仇的实践者。他的为人,他的才华,他的洒脱,处处受到欢迎和爱戴。如果说刘三(季平)和柳亚子常常在经济上周济曼殊,孙中山先生无疑也是周济曼殊的一个。曼殊留学日本时,孙中山先生曾派廖仲凯给曼殊送去二百元银洋,曼殊得之欣喜若狂,立即大发请贴,宴请亲朋好友。当孙先生和廖仲凯接到请贴时,廖仲凯目视孙先生的反映,孙先生笑着说:“这就是曼殊,我们去赴宴,让他高兴高兴……”。一天,曼殊听说同盟会的同志都已发到了津贴,他也去廖仲凯那里领津贴,廖仲凯想,你又不是盟员!但他对曼殊十分谨慎,没有拒绝,而是请他且等一下,说着就去请示孙先生。当然要发,孙先生说:“在我心里,曼殊早是我们的同志了。”他是在孙先生那里个别参加的?还是因为先生心里有他?廖仲凯对这没有问先生,他当着曼殊面,在同盟会的盟员花名册上留下曼殊的名字,照发津贴。

  曼殊和陈独秀相识很早,相知也深,他的小说《断鸿零雁记》就是陈独秀在他自己主编的《新青年》上发表的。曼殊所译的《悲惨世界》,曾由仲甫(独秀)润色过。和仲甫同事《民国日日报》时期,曼殊开始学做诗,对于诗的声韵格律,也由仲甫作指导,所以曼殊在《文学因缘》自序中称“畏友仲子”,并且常有诗画送给他。在画的方面,曼殊有题《乙巳泛舟西湖寄怀仲子》,诗的方面,有《过若町有感示仲兄》及《东行别仲兄二首》。

  曼殊啃书的劲头是令人望而生畏的,他竟闭门谢客几个月,一个人关在小房间里读书和做诗。终于从床下捧出一堆诗稿请教太炎,太炎抽出几首,越读眼越亮,他把《春雨》那首读给大家听:

  春雨楼头尺八箫,何时归看浙江潮。
  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

  读毕,太炎抑制不住喜悦的感情,向着大家说,“曼殊现在写的诗,无人改得一字了,刻苦呢?天才呢?”我曾就此和当代诗家杜宣先生闲谈过,八九高龄的杜老说:“刻苦、天才均有之,最最重要的,我看还是因为他的早悟……。”

  曼殊在学问上虽然得到章太炎的不少帮助,但他始终不能与太炎成为知心朋友,曼殊很想在与人相处方面向太炎提点意见,但他始终没有提,他对仲甫说:“看来我和太炎先生还没有这个缘分……”。曼殊与太炎没有这种缘分,可知两者之间只是学问上的关系了。所以曼殊从未向太炎以诗表示过离愁别绪,不像他与其它好友往往诗以寄怀。太平洋日报被封,曼殊逃亡日本,一时十分伤心!他用“无端狂笑无端哭,纵有欢肠也似冰。”向仲甫表达了难以抑制的悲愤。一九零八年黄兴湘江起义失败后,曼殊僻居杭州韬光庵,夜深闻鹃声,触发起忧国伤时的感情,由此想到富有正义感的知己刘三,作《西湖韬光庵夜深闻鹃声柬刘三》,请他前来议论国事。诗云:

  刘三旧是多情种,浪迹湮波又一年。
  近日诗肠饶几许,何妨伴我听啼鹃。

  曼殊多情,但不随便发泄感情,他的抒情全是有情而抒,且有一定的对象。一九零三年秋,曼殊在日本东京参加中国留学生反抗俄国侵略我国东北的爱国运动,作诗绘画告别师友汤觉顿,藉以表明决心反帝,勇赴国难的心迹。汤觉顿名眷,号荷庵,广东番禺人。一八九七年奉派赴日木横滨任大同学校汉文教员。是曼殊的老师,后来曼殊在该校兼任绘画工作,两人情逾师生。曼殊之表兄林紫垣发现曼殊参加中国留学生的抗俄爱国运动,断了对曼殊的经济供给,曼殊不得不弃学回国,准备投身正在兴起的民族民主革命高潮。临行作诗绘画赠别汤觉顿,此即发表在《国民日报》上的《以诗并画留别汤国顿(觉)二首》。

  蹈海鲁连不帝秦,茫茫湮水着浮身。

  国民孤愤英雄泪,洒上鲛绡赠故人。

       

  海天龙战血玄黄,披发长歌览大荒。   

  易水萧萧人去也,一天明月白如霜。

  浪迹天涯的曼殊,他的诗稿到处赠送朋友而散落,其中大部刊于报章杂志,部分为各地友人所珍藏。他死后,上海青浦的南社诗人王德昌,辑有千首曼殊诗,其中有些并非曼殊手笔,柳亚子集曼殊诗八十余首,每首都是曼殊的。

  曼殊是属于那个时代的,属于那个时代的文化人的,那个时代的青年人的,那个时代的革命队伍的。他是有情众生中的独特的一个,又是一个独领风骚的诗人。苏轼晚年的诗,涤尽砚池脂粉痕,而曼殊,贵就贵在他的脂粉痕。

  袈裟点点疑樱瓣,半是脂痕半泪痕。

  曼殊和百助枫子的爱情,他的爱情诗,是他人格诗格得以升华的基石。他的十章本事诗,几乎都为百助枫子而作。曼殊在他的《海市蜃楼》中,称百助枫子为天下美人,妙婉无伦。曼殊赠百助枫子的诗,有为调筝人绘像两首,调筝人将行属绘金粉江山图两首,与寄调筝人三首,在曼殊剩下的八十余首遗诗中,百助枫子差不多占了重要一部分。熊润桐特别提出曼殊与调筝人一节,他把曼殊之与调筝人,比拜伦之于雅典女郎,因为拜伦的留别雅典女郎,和曼殊之赠与调筝人,都是一往情深,幽绝入骨,为抒情诗的杰作。

  一九零九年十一月,曼殊经陶成章举荐,前往爪哇任教。途经新加坡染疾。为早年英文老师罗弼.庄湘及其女儿雪鸿所劝留。于心烦意乱中。翻阅拜伦诗篇,深感诗人去国离乡,漂流海上。客死异邦的境况与自已相似,于是写下此诗以寄意:

  秋风海上已黄昏,独向遗篇吊拜伦。         

  词客飘篷君与我,可能异域为招魂。

  曼殊与拜伦的飘流生涯虽很相似,而两者的精神归宿却是决然不同的。托尔斯泰说:“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曼殊和百助枫子这对情人的未能终成眷属,不能用幸与不幸来表述,曼殊毕竟因为自愿出家,而且自觉持受比丘戒,他的“忏尽情禅空色相”,不是造成他与百助枫子爱情悲剧的原因,也不能用常人理念说明这对情人的幸与不幸。依照佛家的观念,曼殊与百助枫子的爱情,是他们的前生情缘未了。释迦牟尼的弟子难陀的还俗,始终得到佛陀博大慈怀的理解和宽容。难陀毕竟证得大乘菩萨的正果。了生死和了尘缘。一切有情众生,会从大乘佛法证得真如方便门。难陀修悟实相般若,得了智慧通,曼殊也如此,所以他说;色空本无殊。

  曼殊的情缘未了,使他成了出家人中的在家人,在家人中的出家人。

  亦情亦侠,亦僧亦俗!

  曼殊出入酒肆花楼,其意不在花,也不在酒,同游者说他不过凑凑热闹而已。然而他对艺妓百助枫子毕竟动了真情。他和百助枫子虽也有过同床共枕的一夜,但是一宿相安无事。为此百助枫子问曼殊;“大师和我究竟如何”?曼殊说:“我怕达到沸点也”!也许为了成全这个出家人,百助枫子就此远离曼殊而去。此时曼殊竟在沉沦中怅怅不可终日,等到百助枫子寄来安慰,送来温暖的春风。曼殊的理智却在春风中渐渐地苏醒,渐渐回到他的皈依处。于是一个凡夫在向圣人升华。这时他向百助枫子宣告说:

  禅心一任蛾眉妒,佛说原来怨是亲。    

  雨笠烟蓑归去也,与人无爱亦无嗔。

  三十五岁短短一生中,他的作品时时处处显示僧人的灵魂。他在辞别仲甫时说:

  契阔死生君莫问,行云流水一孤僧。

  他和百助枫子久别重逢时却说“九年面壁空色相,持锡归来悔悟卿”,百助枫子以身相许时,他说“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他在《断鸿零雁记》中说,“余乃三堂具足僧也。永不与女子共处…”。他在他的《文学因缘》中说:“西班牙庄湘处士欲以第五女公子妻之,余证法身久,辱命奈何?”说来说去都是说的因为他是出家人,所以在他临终时候不忘叮嘱让他穿了僧衣走。于是圆瑛大师承认他是阿罗汉,茗山大师更是感叹不已,他说他在禅堂参悟,而曼殊于妓院得道,若非再来人,何能如此?曼殊的一位南社诗友的挽诗,对曼殊的修持之苦,概括尤为精确:

  曼殊本是多情种,一领袈裟锁火焰

 

还没有人评论哦~